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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●寧宗朝一 四朝聞見錄丁集

  寧宗皇帝一朝詳具大事 【 按別本無此一行。】

  寧皇即位

  慶元丞相

  考異一

  考異二

  考異三

  考異四

  考異五

  慶元黨

  考異六

  文公諡議

  覆諡

  慶元二年戒飭場屋付葉翥已下御筆

  科舉為黨議發策

  嘉泰制詞

  ○寧皇即位

  寧宗皇帝,光宗第二子,母曰李皇后。乾道四年十月二十日生於恭邸。 【 【原注】以其日為瑞慶節。】 五年十一月除右千牛衞大將軍。淳熙五年十月封英國公。十二年三月進平陽郡王。十六年三月封嘉王。紹熙五年七月五日,奉太皇太后聖旨,就重華宮即皇帝位。 【 【原注】年二十七。○按以下二十五行已見甲集。】 憲聖既擁立光皇,光皇以疾不能喪,憲聖至自為臨奠。先是,吴琚奏東朝云:「某人傳道聖語『敢不控竭』。竊觀今日事體,莫如早決大策,以安人心。垂簾之事,止可行之旬浹,久則不可。願聖意察之。」憲聖曰:「是吾心也。」翌日,並召嘉王暨吴興入,憲聖大慟不能聲,先諭吴興曰:「外議皆謂立爾,我思量萬事當從長。嘉王長也,且教他做。他做了爾卻做,自有祖宗例。」吴興色變,拜而出。嘉王聞命,驚惶欲走。憲聖已令知閤門事韓侂冑掖持,使不得出。嘉王連稱:「告大媽媽, 【 【原注】憲聖。】 臣做不得,做不得。」憲聖命侂冑:「取黃袍來,我自與他著。」王遂掣侂冑肘環殿柱。憲聖叱王立侍,因責王以「我見爾公公,又見爾大爹爹,見爾爺,今又卻見爾。」言訖,淚數行下。侂冑從旁力以天命勸。王知憲聖聖意堅且怒,遂衣黃袍,亟拜不知數,口中猶微道「做不得」。侂冑遂掖王出,喚百官班,宣諭宿內前諸軍以嘉王嗣皇帝已即位,且草賀。驩聲如雷,人心始安。先是,皇子即位於內,則市人排舊邸以入,爭持所遺,謂之「掃閣」,故必先為之備。時吴興為備,獨嘉王已治任判福州,絕不為備,故市人席卷而去。王既即位,翌日,侂冑侍上詣光皇問起居。光皇疾,有閒,問:「是誰?」侂冑對曰:「嗣皇帝。」光皇瞪目視之,曰:「吾兒耶?」又問侂冑曰:「爾為誰?」對曰:「知閤門事臣韓侂冑。」光皇遂轉聖躬面內。時惟傳國璽猶在上側,堅不可取。侂冑以白慈懿,慈懿曰:「既是我兒子做了,我自取付之。」即光宗臥內掣 【 甲集作「拏」。】 璽。寧皇之立,琚亦有助焉。文忠真公跋琚奏藳于忠宣堂云:「觀少保吴公密奏遺藳,其盡忠王室,可以對越天地而無愧,歎仰久之。丙子夏至富沙真德秀書。」 【 以下八行已見丙集。】 光宗疾不能喪,襄陽士人 【 後又作「歸正人」。】 陳應祥陰連北方鄧州叛黨,欲殺守臣張定叟,用縞素代皇帝為太上執喪,且舉哀以順北。適寧皇登極之詔甫三日而至,陳遂變色寢謀,旋為其黨所訴。定叟臨閱場問之曰:「朝廷負爾耶?太守負爾耶?」各命將士射之。先誌其箭,中其肝者有某賞,中其心者有某賞,中其體若肢者有某賞。發陳之篋,惟縞巾數千云。先是,趙蹈中具載水心贊嘉邸之語數十百,親筆其顛末,紹翁未之見也。

  ○慶元丞相

  嘉定初,趙忠定賜諡曰忠愍。大臣死非其罪,故以「愍」易名。其家上疏自列,以為子孫所不忍聞,改「愍」為「定」, 【 【原注】公為侂冑所擠,至貶所服腦。】 然沒其實矣。家集欲以「慶元丞相」為名,又以慶元亦有他相,故但曰趙忠定集。其家又列於朝,乞毀龔頤正續稽古錄。又以其錄傳播四夷已久,乞特削其官,刊定正史。朝廷皆從之。頤正,布衣也,名家子,家於和州,號稱博洽。阜陵朝,嘗進元符元祐本末等書,上嘉歎,俾階官簿。慶元間,頤正 【 一作侂冑,誤。】 為太社令,嘗續司馬文正公稽古錄,後又循至著廷修史,纂進寧皇登位事,與其錄相表裏。頤正載忠定事於錄,則曰:「知閤門事韓侂冑入奏太皇太后,得旨以諭趙汝愚等:來早太皇太后就梓宮前垂簾,引執政入班于几筵殿下。太常寺先引汝愚等赴梓宮燒香畢,次赴太皇太后簾前起居奏事。奉太皇太后聖旨:『皇帝以疾未能執喪,曾有御筆自欲投閒,皇子嘉王可即皇帝位』云云。 【 按此句以云云二字,省去「尊皇帝為太上皇帝」至「天下稱之」等二百四字,見後考異條內。】 是日,皇子嘉王即皇帝位。於是,趙汝愚、余端禮、陳騤等率百官如儀。」據頤正載於錄者如此,初未嘗毀忠定也。疑載於正史必有異辭。又詳忠定子弟雪父冤、乞刊史之詞云:頤正修史,以忠定有「只立趙家一塊肉便了」之詞,又有「白龍之夢」,以此詆忠定。紹翁惜不及拜覽國史,恐前後史臣削去已久。紹翁前所載憲聖冊立寧皇事,與頤正所載略不少同。頤正外臣也,不知當時宮闈事,當以紹翁得之吴氏者為詳可信。嘉定時,頤正已死。先是,紹翁未敢以吴氏之說為信,嘗於西山書院會趙氏子弟,其說相符。趙氏以丞相女孫妻西山之子云。

  ○考異一

  先是,趙公汝愚諭殿帥郭杲以兵三百至延禧殿門祈請國璽,欲自都省迎寘於德壽宮。杲入,索璽於內璫羊駰、劉慶祖。二璫相語:「若璽入杲,或以他授,則大事去矣。況丞相有『趙家肉即可做』,此自主張吴興,則璽尤不可輕授。」二璫遂設計,諭杲以祥曦殿門非殿前宜入,宜俟於門下。先付璽,函封甚祕 【 一作「密」。】 授於杲。杲奉函于都省。二璫徑以璽從閒道馳詣德壽宮憲聖殿。先是,憲聖已召嘉王入德壽宮殿內,汝愚不知所奉者璽函耳,遂至宮門,欲上璽。憲聖諭以「璽寘已善所,嘉王已即位」。汝愚等惶恐稱賀,憲聖遂專擁立之功。紹翁竊詳前說,與吴、趙二氏既異,雖龔頤正稽古錄志在詆趙,亦不及是。當缺所疑,以備史氏采擇云。

  ○考異二 【 按此條似有脫文,別本刪去,今仍其舊。】

  副都知楊舜卿領兵。

  ○考異三

  和州布衣龔敦頤者,元祐黨人原之孫也。嘗著符祐本末、黨籍列傳等書數百卷。淳熙末,洪景盧領史院奏官之後,避光宗名,改頤正。朝廷以其有史學,嘉泰元年七月賜出身,除實錄院檢討官,蓋付以史事。未幾而頤正卒。 【 【原注】出李心傳朝野[雜]記。前載頤正事,出袁公說友跋頤正錄。】

  ○考異四

  紹興五年六月,宰臣留正等入奏,乞早正嘉王儲位,以安人心,以建萬世無窮之基。甲寅,留正等兩具奏,乞立嘉王為皇太子。是晚,出御批:「朕歷事歲久,念欲退閒。」壬戌,正復乞去,出國門。癸亥,知閤門事韓侂冑入奏太皇太后,得旨以諭汝愚等:來早太皇太后就梓宮前垂簾,引執政入班於几筵殿下。太常寺先引汝愚等赴梓宮前燒香畢,次赴太皇太后簾前起居奏事。奉太皇太后聖旨:「皇帝以疾至今未能執喪,曾有御筆自欲退閒,皇子嘉王可即皇帝位,尊皇帝為太上皇帝,皇后為太上皇后。」詔曰門下:「朕承列聖之洪圖,受壽皇之內禪,撫有四海,于今六年。夫何菲涼,屢愆和豫,遽罹禍變,彌劇哀摧。雖喪紀自行於宮中,而禮文難示於天下。矧國事之重,久已倦勤;荷祖后之慈,曲加矜體。皇子嘉王,仁孝之德,中外所推,居□小心,未嘗違禮,嗣膺大寶,茲謂得人。朕退安燕頤,遂釋重負。何止循宅憂之志,抑將綿傳祚之休。皇子嘉王可即皇帝位,朕移御泰安宮。播告遠邇,咸使聞知。尚賴忠良,共思翼贊。」是詔蓋憲聖命樓公鑰所草,內云「雖喪紀自行於宮中,而禮文難示於天下」,天下稱之。是日,皇子嘉王即皇帝位,於是趙汝愚、余端禮、陳騤等率百官起居如儀。 【 【原注】續稽古。】 先是,甲寅六月丁未,宰執劄子奏:「皇子嘉王,仁孝夙成,學問日進,宜早正儲位,以安人心。」癸丑,再入劄子,御批云:「甚好。」乙卯,再擬指揮進入,乞付學士院。是晚批出八字,乃上所云也。留丞相得之始懼。丙辰,再擬入,御批「可,只今施行。」己未,宰執再奏,乞面奉處分。晚,付出封題稍異。丞相不啟封,付之內降房。七月庚申朔,汝愚趣啟封,丞相視牘尾,色憂,密為去計。辛酉,朝臨仆於地。是日,工部尚書趙彥逾見汝愚白事,汝愚微及與子意,彥逾大喜。汝愚乃俾彥逾馳告殿前都指揮使郭杲,許諾,議遂決。壬戌大祥,丞相以五更入奏致其仕,易肩輿出城去。汝愚欲奏太母而難其人。知閤門事韓侂冑,太母女弟之子也,與溫人蔡必勝同在閤門。必勝因其里人左司郎官徐誼、吏部員外郎葉適言於汝愚,遂令侂冑以內禪事附慈福宮內侍張宗尹入奏。太母素簡嚴無他語,令諭汝愚耐煩而已。癸亥,侂冑再往,與重華宮內侍關禮遇。禮問知其謀,入白太母,言與淚俱下。太母蹙額久之,曰:「事順則可。」禮遂簡侂冑以「來日梓宮前垂簾,引執政」。日過午,汝愚乃以諭同列,關禮又使所親閤門宣贊舍人傳密旨製黃袍。時上在嘉邸,殊不知,方以疾告。汝愚簡宮寮彭龜年云:「禫祭重事,王不可不入。」甲子,禫祭。杲與步帥閻仲先分兵衞南北面,太母垂簾,命關禮引王先入,次執政奏事,太母曰:「皇帝已有成命,相公當奉行。」汝愚出所擬太皇太后聖旨云:「皇帝以疾至今未能執喪,曾有親筆自欲退閒。皇子嘉王可即皇帝位,尊皇帝為太上皇帝,皇后為太上皇后。」太母覽畢云:「甚好。」太母勸上即位,上固辭,且顧汝愚曰:「某無罪,恐負不孝之名。」羣臣力請,遂即皇帝位於東楹之素幄,次行禫祭禮,人心始定。先是,京口諸軍訛言洶洶,襄陽歸正人 【 一作「士人」。】 陳應祥亦謀為變。舉事前一日,登極赦書至,遂敗。朱熹嘗謂上「前日未嘗有求位之志,今日未嘗忘思親之懷,蓋行權而不失其正」云。慶元元年夏四月,始用校書郎李壁奏,命正繳御札八字付史館。

  ○考異五

  甲集載吴琚贊策事,文忠真公德秀為跋其密奏遺藳矣,其奏蓋擬進於太上,乞太上宣布於外云:「予與皇帝之情,初無疑閒,比以過宮稍希,臣僚勸請,反涉形迹。殊不知三宮聲問絡繹,豈在一月四朝方為盡禮?今天氣向暑,過宮常禮宜免。如欲相見,當自招皇帝矣。乞謄降付留正等。」此紹翁親目於琚之子鋼,後又再索之於鋼之子。近閱水心先生葉公適題王大受拙齋詩藳則曰:「紹興四年,光宗疾不能朝重華,諫者傾朝,謗者盈市。憲聖后兄子琚最賢,大受因琚奏孝宗:『陛下惟一子,不審處利害,恣國人騰口,取名於家,計大不便。且羣臣以父子禮故諍不敢止,陛下何不出手詔,云皇帝體不安,朕所深知,卿且勿言,須秋涼, 【 一有「朕」字。】 自當 【 一無「當」字。】 擇日與皇帝相見也。』孝宗喜其策,會晏駕,不果用。」適以為「余實親見」,不知二藳何為略不相似。大受往來諸公間,自以為預誅韓功。至是,鋼白其先志於朝,大受必以鋼如適所載其父藳,實大受所封,鋼猶豫未上,會攻媿樓公鑰憤其前與族兄鏞有閒, 【 按事見戊集曲水硯條內。】 且毀其文,力言之於史相,期以必竄大受。又嗣秀王師揆言於朝:「王大受一布衣,凡國之大議,須要討 【 一作「封」。】 分。」 【 此處疑有脫文。】 史遂命京兆去大受袍笏,編置邵武。鋼遂以其藳上,而削大受姓名。 【 【原注】事有已見甲乙集者,今復詳具。】

  ○慶元黨

  嘉定改元,真文忠公以太學博士輪對,奏劄曰:「慶元以來,柄臣顓制,立為名字以沮天下之善者有二:曰好異,曰好名。士大夫志於爵祿,靡然從之,以慷慨敢言為賣直,以清修自好為不情。流弊之極,至於北伐舉朝趨和,而爭之者不數人。今既更化,當先破尚同之習。」二年春二月,除起居舍人。夏五月,直前奏事,略曰:「自權姦擅政,十有四年。始也朱熹、彭龜年以抗論逐,呂祖儉、周端朝以上書斥。其後呂祖泰之貶,則近臣已不敢言。又其後也,盜平章之名,起邊陲之釁,求如一祖泰者不可得矣。」文忠此疏,不特為韓也。先是,紹熙五年六月庚寅,朱文公熹除寶文閣待制,與州郡差遣,己亥,除知江陵府。初,寧皇之立,趙忠定不用吴琚, 【 【原注】事已載乙集,琚,慈福親姪。】 乃召韓侂冑 【 【原注】慈福表姪。】 而囑之。韓本不得通慈福宮籍,乃介內侍關禮入白慈福,至涕泣固請。慈福召韓入,遣諭忠定,其議始定。韓自以為有定冊之功,欲去忠定而未果。文公自長沙召入,聞之即惕然以為憂,因奏牘示微意。 【 一作「因免牘寓微意」。】 及進對,指陳再三,又約吏部侍郎彭龜年白發其姦。彭護金使以出,韓益得志。時忠定方議召知名之士,海內引領,以觀新政,而事已多出於韓氏。文公既言於上,又數以手書遣其徒白忠定,欲處韓以節鉞,賜第於北關之外,以謝其勤,漸以禮疎之。忠定不能用。文公自長沙行至衢州,以書招其門人聘君蔡元定。元定不至,復書無他語,但勸其早歸。文公居頃, 【 一作「未去頃」。】 韓諷伶優以木刻公像,為峩冠大袖,於上前戲笑,以熒惑上聽。公猶留身講筵,乞再施行前奏,則予郡之批,已徑從中出。然韓猶以公當世重望,美其職名,而優以大藩。公既去國,彭公方護使歸,因奏:「陛下近日逐得朱熹太暴,臣亦欲陛下亟去侂冑。」未幾,彭亦以直批予郡。慶元元年,韓欲併逐忠定,誣以不軌,因以盡除天下之不附己者,名以偽學。而太府寺丞呂祖儉以爭論忠定,貶韶州,而弟祖泰至黜 【 一作「斥」。】 而竄。初,詞臣傅伯壽嘗從公於武夷,當公懇辭待制,草制詞云云,「逮茲累歲,始復有陳前受之是,今受之非,誰能無惑?大遜如慢,小遜如偽,夫豈其然?顧而務徇於名高,在我詎輕於爵馭,俾解禁嚴之直,復居論著之聯」云云。「噫,厭承明,勞侍從,既違持槖之班;歸鄉里,授生徒,往究專門之學。」遂授修撰之命。公嘗用郊恩奏其子京官,故傅有「累歲始陳」之誚。二年冬十二月癸丑,褫職罷祠。臺臣擊偽學,至榜朝堂。未幾,張貴謨指論太極圖說之非,而沈繼祖以追論伊川程正公為察官。 【 【原注】此某所載為胡紘。今以文公年譜考之,蓋紘草而沈用之。】 而胡紘草公疏未上,會以遷去職,遂轉授繼祖,故有是命。慶元三年丁巳春二月癸丑省劄: 【 【原注】蔡本作「二年十月」。】 「臣竊見朝奉大夫、祕閣修撰、提舉鴻慶宮朱熹,資本回邪,加以忮忍,初事豪俠,務為武斷,自知聖世此術難售,尋變所習,剽張載、程頤之餘論,寓以喫菜事魔之妖術,以簧鼓後進,張浮駕誕,私立品題,收召四方無行義之徒以益其黨伍,相與餐麤食淡,衣褒帶博,或會徒於廣信鵞湖之寺,或呈身於長沙敬簡之堂,潛形匿影,如鬼如魅。士大夫之沽名嗜利、覬其為助者,又從而譽之薦之。根株既固,肘腋既成,遂以匹夫竊人主之柄,而用之於私室。飛書走疏,所至響答,小者得利,大者得名,不惟其徒咸遂所欲,而熹亦富貴矣。臣竊謂熹有大罪者六,而他惡又不與焉。人子之於親,當極甘旨之奉,熹也不天,惟母存焉,建寧米白,甲於閩中,而熹不以此供其母,乃日糴倉米以食之,其母不堪食,每以語人。嘗赴鄉鄰之招,歸謂熹曰:『彼亦人家也,有此好飯。』聞者憐之。昔茅容殺雞食母而與客蔬飯,今熹欲餐麤釣名而不恤其母之不堪,無乃太戾乎?熹之不孝其親,大罪一也。熹於孝宗之朝,屢被召命,偃蹇不行,及監司郡守,或有招致,則趣駕以往。說者謂召命不至,蓋將辭小而要大;命駕趣行,蓋圖朝至而夕饋。其鄉有士人連其姓者,貽書痛責之,熹無以對。其後除郎,則又不肯入部供職,託足疾以要君,此 【 一作「又」。】 見於侍郎林栗之章。熹之不敬於君,大罪二也。孝宗大行,舉國之論,禮合從葬於會稽。熹乃以私意倡為異論,首入奏劄,乞召江西、福建草澤,別圖改卜。其意蓋欲藉此以官其素所厚善之妖人蔡元定,附會趙汝愚改卜他處之說,不顧祖宗之典禮,不恤國家之利害,向非陛下聖明,朝論堅決,幾誤大事。熹之不忠於國,大罪三也。昨者汝愚秉政,謀為不軌,欲藉熹虛名以招致奸黨,倚腹心羽翼,驟升經筵,躐取次對。 【 一誤「躐次取對」。】 熹既用 【 一作「剽」。】 法從恩例封贈其父母,奏薦其子弟,換易其章服矣,乃忽上章佯為辭免。豈有以職名而受恩數而卻辭職名?玩侮朝廷,莫此為甚。此而可忍,孰不可忍?熹之大罪四也。汝愚既死,朝野交慶,熹乃率其徒百餘人哭之于野。熹雖懷卵翼之私恩,盍顧朝廷之大義?而乃猶為死黨,不畏人言。至和儲用之詩,有「除是人間別有天」之句, 【 【原注】乃武夷九曲詩,非和儲也。】 人間豈容別有天耶?其言意何止怨望而已?熹之大罪五也。熹既信妖人蔡元定之邪說,謂建陽縣學風水,有侯王之地。熹欲得之,儲用逢迎其意,以縣學不可為私家之有,於是以護國寺為縣學, 【 【原注】恐是政和以縣學為護國寺。○一本誤作本文大字。○又按「政和」二字似誤。】 以為熹異日可得之地。遂于農月伐山鑿石,曹牽伍拽,取捷為路,所過騷動,破壞田畝,運而致之于縣下。方且移夫子于釋迦之殿,設機造械,用大木巨纜絞縛聖像,撼搖通衢囂市之內,而手足墮壞,觀者驚歎。邑人以夫子為萬世仁義禮樂之宗主,忽遭對移之罰, 【 一本有「禍」字。】 而又重以折肱傷股之患,其為害于風教大矣!熹之大罪六也。以至欲報汝愚援引之恩,則為其子崇憲執柯娶劉珙之女,而奄有其身後巨萬之財。又誘引尼姑二人以為寵妾,每之官則與之偕行,謂其能修身,可乎?冢婦不夫而自孕,諸子盜牛而宰殺,謂其能齊家,可乎?知南康軍,則妄配數人而復與之改正;帥長沙,則匿藏赦書而斷徒刑者甚多;守漳州,則搜古書而妄行經界,千里騷動,莫不被害;為浙東提舉,則多發朝廷賑濟錢糧,盡與其徒而不及百姓,謂其能治民,可乎?又如據范染祖業之山以廣其居,而反加罪于其身;發掘崇安弓手父母之墳以葬其母,而不恤其暴露,謂之恕以及人,可乎?男女婚嫁,必擇富民,以利其奩聘之多;開門授徒,必引富室子弟,以責其束脩之厚。四方餽賂,鼎來踵至,一歲之間,動以萬計,謂之廉以律己,可乎?夫廉也,恕也,修身也,齊家也,治民也,皆熹平日竊取中庸、大學之說以欺惑斯世者也。今其言如彼,其行乃如此,豈不為大姦大憝也耶?昔少正卯言偽而辯,行僻而堅,夫子相魯七日而誅之。夫子,聖人之不得位者也,猶能亟去之如是,而況陛下居德政 【 一作「得致」。】 之位,操可殺之勢,而熹有浮于少正卯之罪,其可不亟誅之乎?臣愚欲望聖慈特賜睿斷,將朱熹褫職罷祠,以為欺君罔世之徒、污行盜名者之戒。仍將儲用鐫官,永不得與親民差遣。其蔡元定,乞行下建寧府追送別州編管。庶幾姦人知懼,王道復明。天下學者,自此以孔孟為師,而憸人小夫不敢假托憑藉,橫行于清明之時,誠非小補。」公遂拜表稱謝曰:「罪多擢髮,分甘兩觀之誅;量極包荒,姑示片言之貶。迨復尋于白簡,始知麗于丹書,鐫延閣論撰之名,輟真祠香火之奉,茲為輕典,永賴洪庥, 【 一作「私」。】 捧戴奚勝?感藏曷喻? 【 中謝。】 伏念臣草茅賤品,江海孤生,蚤值明時,已誤三朝之眷獎;晚逢興運,復叨上聖之深知。召自藩維,擢參經幄,略無可紀,足稱所蒙。既遠去于朝行,即永歸于農畝。然猶畀之秩祿,使庇身於卜祝之間;寘在清流,容厠迹于圖書之府。所宜恭恪,或逭悔尤,乃弗謹于彝章,遂自投于憲網,果煩臺劾,盡發陰私,上瀆宸嚴,下 【 一作「交」。】 駭聞聽,凡厥大譴大呵之目,已皆不忠不孝之科,至于衆惡之交歸,亦乃羣情之共棄。而臣聵眊,初罔聞知,及此省循,甫深疑懼。豈謂乾坤之造,特回日月之光,略首從之常規既俾,但書于薄罰;稽眚終之明訓倘許,卒遂于餘生。是宜衰涕之易零,惟覺大恩之難報。此蓋伏遇皇帝陛下堯仁廣覆,舜哲周知,謂表正于萬邦,已極忠邪之判;則曲全于一物,未傷黜陟之公。遂使頑蒙獲逃竄殛,臣敢不涵濡聖澤,刻厲愚衷?雖補過修身,無及桑榆之暮景;然在家憂國,未忘葵藿之初心。」初,臺臣劾公,僅見省劄,而掖垣見不敢草謫詞云。以蔡、李所著二年譜考之,二年十月中書舍人闕官,三年丁巳春則高文虎實權中書舍人,三月真除,繼是則范公仲藝、陳公宗召當制。以年譜之所載二年三年不同,續當有考。初,元定前以錫山尤公袤、誠齋楊公萬里所薦,杜門著書,隱居不仕。臺臣以元定與公遊最久,謂公欲薦草澤易阜陵之卜,誣以為公易置建陽鄉校基規為葬地,故疏云云。元定謫道州羈管時,建陽令儲公用,字行之,亦以劾罷,為其從公命也。公復鄭公景實栗書云:「儲宰一日與邑中定議,而某亦預焉,其人 【 【原注】謂元定。】 則初不及知,而其地亦不堪以葬。他時經由,當自知之。」又答儲書云:「閒中讀書,奉親足以自樂;外物之來,聖賢所不能必,況吾人乎!但新學一旦措手而委之庸髡,數日前已遷像設,令人憤歎不已。」慶元六年,公終于正寢。郡守傅伯壽以黨禁不以聞于朝,猶遣人以賻至,其家辭焉。時故舊莫敢致哀,陸公游僅以文祭云:「某有捐百身起九原之心;傾長河注東海之淚,路脩齒耄,神往形留。公歿不忘,庶其歆饗。」僅此六句,詞有所避而意亦至矣。元定先公三年歿,以柩歸葬。公以文慟之,其詞曰:「竊聞亡友西山 【 【原注】元定號。】 先生羈旅之櫬,遠自舂陵來歸故里,謹以家饌隻雞斗酒酹于靈 【 一作「柩」。】 前。嗚呼哀哉!」略無他辭。及其葬也,以病不能會,遣其子以文祭之,曰:「季通而至此耶?精詣之識,卓絕之才,不可屈之志,不可窮之辯,不復可得而見矣!天之生是人也,果何為耶?西山之顛,君擇而居;西山之足,又卜而藏。而我于君之生,未及造其廬以遂半山之約,及其葬也,又不能扶曳病軀以視君之反此真宅而永訣以終天也。並游之好,同志之樂,已矣。」陸公之祭文公,文公之祭蔡君,俱不敢以一字誦其屈。蓋當時權勢熏灼,諸賢至不敢出聲吐氣,惟以目相視而已。官薦書與士子家狀,俱以不係偽學為保任。公與田子真帖云:「聞某頗居前列。」 【 【原注】姓名已載李秀巖朝野[雜]記,茲不復述。○按此下似有脫文。○帖載公大全續集三卷。】 又公與饒廷老書云:「中間道學二字,標榜不親切,又不曾經官審驗,多容偽濫,近蒙易以偽學,又責保任虛實,于是真贗始判矣。」 【 帖載大全續集四卷。】 嘉泰二年壬戌,除華文閣待制,與一子恩澤。郡不以公歿聞于朝,故有生前之命。于是黨禍稍 【 一作「始」。】 平,而不知其所自。蓋吴公琚與儲公行之、項平甫游甚密,王大受又為水心先生門人,而吴又嘗見止齋陳公執弟子禮。 【 【原注】陳集有回吴直閣書。】 初,徐誼以忠被遣,徙南安,勢洶洶未已,大受謀為薄誼罪者。一日,侂冑女歸寧,忽致誼書。侂冑發函黯然,即移袁州。方議再移,會使臣蔡璉妄言牽引誼,衆為懼,大受調護從容,竟得移袁州,尋歸故郡矣。于是胡紘、劉德秀等多架造險語,且欲株陷良人,人人皇恐不自保。大受又請琚白太后,請外廷毋更論往事。大受力居六七, 【 【原注】水心先生題王大受拙齋藳。】 然事關宮閫,聯畹戚,至祕,雖韓氏亦不知。吴公琚與大受所發,固非當時外廷與武夷弟子之所知。微水心先生發明之,則後之作史者安考?韓已漸疑琚陰援道學,至語其兄有「二哥 【 【原注】吴與韓為中表,其位為兄。】 只管引許多秀才上門」。吴由次對,遂乞郡以出。韓一日因賞花之會,戲謂琚曰:「二哥肯為侂冑入蜀為萬里之行否?」琚對以「更萬里,琚亦不辭。」韓笑謂曰:「慈福豈容二哥遠去?前言固 【 一作「相」。】 戲耳。」琚亦以他郡去。琚諡議云:「待制西清,陳義慷慨,無少 【 一作「所」。】 回隱。至于誠心樂善,惓惓于當世之君子,而深識遠慮,疾私忿之害公,惡偏論之失平,有關于天下國家之大者,士大夫往往媿之。」嗚呼,若此者,世豈能盡知公哉!琚薨時,韓猶未敗,故諡議微及其事云。此太常之云耳,考功張嗣古是之,云:「深識遠慮,惓惓于當世之[君子],故有非學士大夫之所及者。」嗣古為韓甥,略不趨附。其使金一節,已載前錄。又有譙公令憲者,偶閱朱文公論語,以韓邀會,介者促迫之登車,偶不省論語在袖中,至韓所,欲揖而論語落 【 一作「墮」。】 地,韓為一笑。 【 【原注】其後,令憲以江東部使劾公之子在,亦曰:「臣嘗讀其父書。」】 當文公之嚮用也,其門人附之者衆。及黨議之興,士之清修者,深入山林以避禍,而貪榮畏罪者,至易衣巾、攜妓女于湖山都市之間以自別。雖文公之門人故交,嘗過其門,凜不敢入。乙卯歲,麗水吴君棣,獨躡蹻入武夷授四書,每日為課,文公多所與可。公大書「思齊」二字以厲之,吴因以自名其齋云。文公之去國,寓西湖靈芝寺,送者漸少,惟平江木川李君杞,獨從容叩請,得窮理之學,有紫陽傳授行于世。嘉泰之間,為公之類者已幡然而起。至嘉定間,偶出于一時之游從,或未嘗為公之所知者,其迹相望于朝,俗謂「當路賣藥綿」。臨安售綿率非真,每用藥屑以重之,故云。夫誦師說而失其本真,雖孔氏之門不能免,而其不出而仕者,僅顏、曾二三子。利祿之移人,雖賢者不能忘。當文公武夷籍溪之時,與其師友門弟子析義理之精微,窮性命之隱奧,視風乎舞雩之樂,殆將過之;出而齟齬,于仕坎壈,其身幾陷入于深文。雖禍福決非公之所計,而士君子之出處,斯亦難矣。惟聖人備道全美,信夫!文忠猶及文公之時,時黨禁,莫之敢見。文忠已中乙科,以婦翁楊公圭勉之同謁鄉守傅伯壽,盡傳公之業,未幾中選,故不及門云,惜哉!

  ○考異六

  劉德秀仲洪為桂陽教官,考校長沙回,至衡山,遇湖南撫幹曾撙節夫 【 【原注】南豐人。】 亦自零陵考校回。曾,晦翁上足而劉之素厚善者也。同宿旅邸,相得甚歡。劉謂曾曰:「倉司下半年文字,聞君已覓之,信否?」曰:「不然。撙平生不就人求薦。」劉再三叩之,曾甚言所守端確,未嘗屈節于人。劉曰:「然則某欲得之,可乎?」曰:「君自取之,何與吾事?」劉至衡陽以告倉屬, 【 一作「倉司」,似誤。】 倉屬曰:「長官已許曾節夫矣。」劉曰:「昨遇之于途,而曰未嘗覓文字于人。」倉屬曰:「不然。曾書可覆也。」取以示之,則詞極卑敬,無非乞憐之語。劉太息而去,曰:「此所以為道學也歟!」及劉為大理司直,會治山陵于紹興,朝議或欲他徙。丞相留公正會朝士議于其第,劉亦往焉。是早至相府,則太常少卿詹體仁元善、國子司業葉適正則先至矣。詹、葉亦晦翁之徒,而劉之同年也。二人方並席交談,攘臂笑語,劉至,顏色頓異。劉即揖之,叙寒溫,葉猶道即日等數語,至詹則長揖而已。揖罷,二人離席默坐,凜然不可犯,劉知二人之不吾顧也,亦移席別坐。須臾,留相出,詹、葉相顧,厲聲而前 【 一作「起」。】 曰:「宜力主張紹興非其地也。」乃升階力辯其非地。留相疑之曰:「孰能決此?」二人曰:「此有蔡元定者深于郭氏之學,識見議論無不精到,可決也。」劉知二人之意在蔡季通,則獨立階偶,默不發一語。留相忽顧之曰:「君意如何?」劉揖而進曰:「不問不敢對,小子何敢自隱?某少歷宦途,奔走東南湖湘閩廣江浙之閒,歷覽盡矣。山水之秀,無如越地,蓋甲于天下者也,宅梓宮為甚宜。且遷易山陵,大事也,況國步多艱,經費百出,何以堪此?」公慨然曰:「君言是也。」諸公復向趙汝愚第議之。至客次,二人忽視劉曰:「年丈何必爾耶?」劉對曰:「愚見如此,非敢異也。」既而劉辨之如初,易地之議遂格。劉因自念曰:「變色而離席,彼自為道學,而以吾為不知臭味也,雖同年如不識矣。至樞府而呼年丈,未嘗不知也。矜己以傲人,彼自負所學矣,而求私援故舊,則雖遷易梓宮勿恤也。假山陵以行其私意,何其忍為也!曰曾,曰詹,曰葉,皆以道學自名,而其行事若此。皆偽徒也,謂之偽學何疑?」未幾,劉遷御史,于是悉劾朱氏之學者而盡逐之,偽學之名自此始。劉之帥長沙也,親為昺言甚詳,特記其顛末如此。節夫亦嘗登葵軒之門,既而與王宣子辯其事,連上三書,言頗峻急,王帥以為悖而按去之。其去也,先生遺之詩,有曰:「如何幕中辨,翻作暗投疑?」又曰:「反躬端得味,當復有餘師。」 【 【原注】昺字明遠,姓樂氏,湘中人。】 愚謂考亭先生建阜陵之議,本為社稷宗廟萬年之計,天地鬼神實鑒臨之,顧豈私于一蔡氏?蔡氏曩以孝宗之召猶不至,亦既罷場屋而甘巖穴。文公嘗招之衢而不至,但曰「先生宜早歸」。前後名公巨儒所以有考于蔡氏者,至公也。一樂昺其可異耶?朝野雜記亦謂:「阜陵之議,或云晦翁之意似屬蔡季通也。」夫或之者,疑之也。秉史筆者,其可為疑似之論耶?自文公以來,建之鄉貴率少薦鄉曲特起之彥,寧非懲此乎?

  ○文公諡議

  初諡文 【 疑脫「忠」字。】 公,太常博士章徠議曰:「三才定位,非道無與立也。儒者之學,所以講明是 【 一作「大」。】 道,正人事之綱常,而參天地之化育。故世之治亂,常視道之隆污。若飢者之食必以穀粟,寒者之衣必資桑麻,不可易也。自周衰,正學不明,道術分裂。急功利者味本原,其流為申韓;尚清虛者忘實用,其弊為莊老。孔孟生乎其時,躬履是道,既與其徒辨問講究,又著而為書,使後世有傳焉。然轍環天下,詆毀困阨,至老而不用,身死而後其道始明。是何不能取信于當時,而乃獲伸于後世耶?蓋真偽之相奪,固不容以口舌勝,而枉己直人者,又聖賢之所不為也。百年之後,愛憎泯而是非定,則謗毀熄而公議行矣。至漢之揚雄,隋之王通,唐之韓愈,學孔孟者也。其出處通塞,大抵皆然。故待制侍講朱公,自少有志斯道,既仕而志愈篤。累辭召請祠,益得以涵養所學,其後辭不獲命,亦屢嘗列位于朝,分符持節于外,而類多齟齬不合。主上龍飛,擢侍經筵,未幾力排權臣而逐去,尋以論者詆為偽學奪職,而公亦繼以下世矣。權臣既誅,聖化日新,乃還舊職,特命賜諡。以公之學,曾不究用于平生,而僅昭白于身後。豈非儒者之道,固不能以苟合,而亦不可以終泯?蓋異世而同符也。謹按諡法:道德博聞曰『文』,廉方公正曰『忠』。惟公躬履純誠,潛心問學,近承伊洛,遠接洙泗。自格物致知,閑邪存誠,以為踐履之實,用功于不覩不聞之際,加省于日用常行之間。及行著而習察,德新而理明,然後發聖賢蘊奧之旨,救 【 一作「斥」。】 清談功利之偏。訓釋諸經,平實坦明,使後學有所依據。居鄉則信于朋友,而以講習為功;居官則信于吏民,而以教化為務。非『道德博聞』之謂乎?惟公以難進易退之節,存憂國愛君之誠。為郡太守,則勤恤民隱,如恐傷之,奏減橫賦,修舉荒政,為民有請,不避煩瀆,必使實惠下究。任部使者, 【 一無「者」字。】 則糾發吏姦,不撓權勢,雖忤時相,必得其職乃止。 【 一作「已」。】 至于立朝,則從容奏對,極言無隱,剴切論疏,發于至誠。方權臣初得志,竊弄威福,知其漸不可長,禍且及天下,抗章極論,繼于講筵密奏,雖知取禍弗顧也。非『廉方公正』之謂乎?彼詞章製作,兼備衆體,雄深雅健,追並古作,亦可以為文矣,而未足為『道德博聞』之文也。彼盡心獻納,隨事規諫,或抗直以揚名,或削藳而歸美,亦可以為忠矣,而未必皆『廉方公正』之忠也。曰文與忠,惟公足以當之而無愧。合是二者以定公行,傳之天下與來世,庶乎久而益信。謹議。」

  ○覆諡

  考功郎官劉彌正議曰:「諡,古也;複諡,非古也。諡法曰:『諡生于行者也。』苟當于其行,一字足矣。奚複哉!故侍講朱公沒,於爵未得諡,上以公道德可諡,下有司議所以諡。謹獻議曰:『六經,聖人載道之文也。孔氏歿,獨子思、孟軻述遺言以傳于世,斯文以是未墜。漢諸儒于經,始采掇以資文墨,鄭司農、王輔嗣又老死訓詁,謂聖人之心,真在句讀而已。涉隋、唐間,河汾講學,已不造 【 一作「涉」。】 聖賢閫域。最後韓愈氏出,或謂其文近道耳,蓋孔氏之道,賴子思、孟軻氏而明。子思、孟軻之死,此道幾熄, 【 一本云「子思、孟軻之死,明者復晦,由漢而下闇如也。」】 及本朝而又明。濂溪、橫渠、二程子發其微,程氏之徒闡其光, 【 一本云「濂溪、橫渠剖其幽,二程子宿其光,程氏之徒噓其燄。」】 至公而聖道燦然矣。公持心甚嚴,不萌一毫非正之念。 【 一本云「公之學,以誠持中,敬持外」,無「公持心甚嚴」二句。】 其于書,捨六籍則諸子曲說不得干其思。其于道,不敢深索也,恐入乎幽:不敢泛 【 一作「過」。】 求也,恐汩其統。讀書初貫串百氏,終也蔽;以聖人之格言,自近而入微,由博而歸約。原心于杪忽,析理于錙銖,采衆說之精而遺其粗,集諸儒之粹而去其駁。嗚呼,醇矣哉!孟氏以來可概見矣。 【 一云「孟氏以來不多見也」。】 公中科第,時猶少也,薄游徑隱,閉戶潛思,朝廷每以好官召,莫能屈。不得已而出,惟恐去之不早。晚出經筵,不能五十日, 【 一本云「自官簿書考者九」,無「晚出經筵」二句。】 而閒居者四十餘年。山林之日長,講 【 一作「問」。】 學之功深也。平居與其徒磨切講貫,皆道德性命之言,忠敬孝愛之事。由公之學者,必行己莊於人信。居則安貧而樂道,仕則尊君而愛民;重名節而愛出處,合于古而背于時。 【 一有「好」字。】 若此者,真公之學者也。嗚呼,師友道喪,人各自長。 【 一作「是」。】 公力扶聖緒,本末閎闊,而弄筆墨小技者以為迂;癯于山澤,與世無競,而汩沒朝市者以為矯;自童至耄,動以禮法,而跅弛捐繩墨者姍笑以為誕。世嘗以是病孔孟矣,公何恨焉!初,太常議以『文忠』諡公,按公在朝之日無幾, 【 「無幾」一作「淺」。】 正主庇民之學鬱而不施,而著書立言之功大暢于後,合『文』與『忠』諡公,似矣而非也。有功于斯文而謂之文,■〈閒〉矣而未 【 一無「未」字。】 實也。本朝歐蘇不得諡『文』,而得之者乃楊大年、王介甫。介甫經學不得為醇, 【 「不得為醇」一作「非醇也」。】 其事業亦有可恨。大年政復文士爾。文乎,文乎,豈是之謂乎?世多評韓愈為文人, 【 一無「人」字,有「而」字。】 非也。原道曰:『軻之死不得其傳』,斯言也,程子取之。公晚為韓文考異一書,豈其心亦有合與?請以韓子之諡諡公。謹議。」上從覆議,諡公曰「文」。 【 【原注】嘉定元年戊辰冬十月,詔賜諡與遺表恩澤,特諡曰「文」。○按公年譜嘉定元年詔賜諡,其定諡曰「文」,則在二年也。】

  ○慶元二年戒飭場屋付葉翥已下御筆

  「朕既舉 【 一作「羣」。】 天下秀彥試于春官,期得氣識 【 一作「字」。】 偉厚、議論平正之士,副異時公卿大夫之選。屬嬰哀疾,不能親策于庭。惟賴卿輩協意悉心,精加衡鑒,網羅實才,毋使浮夸輕躁者冒吾名器,則惟汝嘉,故茲詔示,想宜知悉。」蓋為諒闇不能親策,事體至重,故加戒飭。自此襲以為例,雖當親策,亦加戒飭云。

  ○科舉為黨議發策 【 按此行原本在「慶元二年戒飭場屋」標題之前,低本文一格,疑誤。今易置于此。】

  自制科明數之問既罷, 【 【原注】制科有明數,有暗數。李心傳載亦未詳。】 紹興嘗復而未盛,上之發策,下之對策,皆出于虛文。故士之知書日益少,而宏詞遂得以擅該洽之譽,甚至明經者不習故典,詞賦者不諳傳註,有司既奉上旨,遂發為問目云。孔子作六經而王道備,漢儒傳六經而師說興。自武帝勸學,置博士弟子員,而傳業者浸盛,一經說至數萬言,衆至千餘人。班固贊儒林傳謂:「網羅遺失,兼而存之,是在其中。」以經說之多,若取是而去其繆妄,經意自明,何必並存之乎?漢興,言易者本田何,言書者始伏生。考之藝文志□列施、孟、梁丘、歐陽、大小夏侯章句之篇數,而田何、伏生不著其名氏,豈以何無易傳,而伏生口以傳授,承學者已廣,故不必著見于志耶?孟喜主趙賓之說,釋箕子謂「萬物方荄茲」,何以為明易?有守小夏侯說,文增師法,其言最多,說曰若稽古至三萬言,其果有益于經乎?詩有魯、齊、韓三家,獨申公以訓故為教,不著解說,轅固、韓嬰皆為之傳,咸非其本義。史氏謂魯最為近之。說詩蓋不在多言矣,善為頌者不通經,不害為禮官;能記其鏗鏘鼓舞,而不能言其義,亦典樂。迨夫曹褒之在東都制定禮樂次序,其事為百五十篇。肅宗乃以衆論不一,議禮之家,名為聚訟,遂寢不行。鄭康成註儀禮等記,書有駁有難,通人頗諷 【 一作「譏」。】 其繁。是豈通其經、言其義者適所以為病?武帝尊公羊,宣帝興穀梁,一時諸儒並論,或從公羊,或從穀梁。左氏最後出。劉歆遺書太常,欲以求助,乃反得訕。然則公、穀之立,左氏之難興,豈時君各有好尚,或諸儒之論黨同伐異,遂有去取之殊云云。發策詞賦之士如此,然猶可以臆對,蓋賦題出天子,大采朝日已為不恕,蓋無復類書之可尋,故策問微恕,意欲使詞賦者稍知傳註之學,及首篇問目云。博物洽聞,儒者所尚已。防風專車之巨骨,肅謹氏楛矢之方,非聖人孰能辨之?對神雀五采之來集,有以鸑鷟在岐周為証者;問建章千門之制度,有以能畫地成圖應答如流者。然則博物君子,何世無其人乎?故西都著作之庭,必聚聞見殫洽之彥。唐正元取士之目,兼設博通墳、典之科,此有國者所賴以崇飾文治,其在是歟云云。今日韋布之士以科目應詔者,類多溺于虛誕之習,初無根柢之學,試歷考前代所謂博洽之儒有見于世者,與諸君共評之。漢高以馬上得天下,一時共成帝業者,皆武力功臣,而能安劉氏,乃在于重厚少文之人。是豈在上者未知崇儒,而博洽之士未之聞乎?及武帝之世,詳延文學,儒者以百數,班氏所稱博物洽聞、通達古今,不過數人而已。是時制度多闕,諸儒議封禪之事,及得精于誦讀者,其制始定,而固獨以儒雅稱之。豈雅為博洽之異名乎?東都之儒,有著周易、尚書、毛詩、儀禮、論語、孝經及毛詩諸駁,見稱洽熟,有撰歐陽、大小夏侯尚書古文同異,齊魯韓詩與毛氏異同,並周官解故行于世者,范曄不敢列于儒林。豈其博通經學,非以一藝自著,與專門名家不同而然與?唐貞觀開文學館,召名儒十八人與論天下事。開元相望史學尤盛,有以功業顯顯著見者,未易枚舉。其間能辨古銅器知為阮咸初作,請左氏春秋之疑,能言三家七穆之不差,亦可謂博古矣。然考其人,或以類禮而作五難,或僅能論胡樂之亂雅,他無建明。豈所學不充所用耶?在唐之前,又有博學多通號為「武庫」者,能處軍國之要計無遺矣,其智識為何如?見謂書淫,堅守其志,不從辟召,而乃無意斯世,又果何所見耶?唐史臣品藻諸儒書,專于記習,他無大事業,則次為儒學篇,乃舉天下一之于仁義歸于儒,為宰輔所當為者。則今日欲得實才,必當出于博洽者,其止于誦習而已乎?抑為經史學乎?至第三問目,猶問左氏述虞人之箴,與蘭臺漆書之經,與金鑑序於貞觀,連屏作于元和,大訓、帝範、衡扆、君臣、刑政箴、太醫等箴,固已兼制科宏詞于問目,宜多士之不能涉筆也。中是選者,前二名莫子能、 【 後作「子純」,未知孰是。】 鄒應龍。 【 一作「乾」。】 莫已有官,易居鄒下。子純該洽之士,真足備制科宏詞之選已。自歲主司自翥以下,曰倪思、劉德秀,策問指安劉氏者乃重厚少文之人,蓋陰譽侂冑云。先是,臺臣 【 一作「朝廷」。】 擊偽學榜朝堂,未幾,張貴謨指論太極圖說之非,翥、思、德秀在省闈論文弊,復言偽學之魁以匹夫竊人主之柄,鼓動天下,故文風未能丕變,乞將語錄之類並行除毀。是科取士,稍涉義理者悉見黜落。葉、劉俱附韓,策問非文節所為也。文節于韓、趙皆無所附。翥為長,當出首篇,士愕莫知對。子純以小紙帖所出于柱間,士皆感之。是時舉子不事記誦,專習于空虛之談。若射策中,至有「心心有主,喙喙爭鳴」之語,轉相換 【 一作「模」。】 寫,世之識者固已患之。時適值黨議之興,而士之遭黜者往往以為朝廷不取義理之文,得以藉口矣。當時場屋媚時好者,至攻排程氏,斥其名于策云。

  ○嘉泰制詞

  慶元黨論之興,中書舍人陳傅良追削家居。嘉泰會赦,復官予祠。制詞曰:「日者宗相當國,凶愎自用,論者指為大姦似矣。盍亦考其所以然,蓋一妄庸人耳。何物小子,敢名元惡。而一時士大夫 【 一作「大夫士」。】 逐臭附炎,幾有二王、劉、李之號,朕甚憫之。」其詞蓋皆順時好,指趙忠定汝愚也。愧郯 【 一有「亦」字。】 云。